我瞥了一眼同桌，她也停在最后一题上。不出意外，冠亚之争又将出现在我和她之间。最后一题，是我们的紫禁之巅。
我长舒一口气，让思潮退去，心归冥寂，如老僧入定般，走进文字和数字编织的迷宫。我要绕开那些遮蔽，那些似是而非，找到类似“真理”的东西。迷雾逐渐散去，一束光刺破混沌，照亮了我的大脑。我需要一把尺，在草稿上将我的想法量化具象化，以助我强渡彼岸。
没有尺。我的手指传递给我这样的信息。我低头，彻底拉开笔袋，信息得到了确认：我没有任何一种测量工具。我陡然一震，脚下仿佛踩着火轮，炙热发烫。脑中刚刚由概念、推理形成的具象，顷刻间纷纷崩塌，霎时间烟消云散。
我需要一把尺。它就像一座桥，飞架南北，天堑变通途。我想向后座开口求助，却又如鲠在喉。试前老师已告知所有考生，禁止与其他考生发生任何接触，否则成绩清零。
心跳如雷鸣，唯有自己能听见。可否越过这一步？我已深陷思维的沼泽地，它就像一头倔强的牛，非从这条路经过不可。汗水已经能湿透衣背。如果这题做不出来，那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冠亚军，可能会跌落十名开外。它对我来说，不仅仅是名次和成绩，更是尊严。
我该怎么办？
仿佛听得见滴滴答答的钟脚声，我知道其实是我的心跳和脉搏。我准备放弃。我将试卷翻到首页，开始一题题地检查，力争全对。我又来到了最后。还剩半小时，我要交卷吗？终究意难平，终究难割舍。我又看向了同桌，她已做好图，如秋风扫落叶般，下笔坚决，横扫卷末，一行行隽秀的字迹铺在洁白的纸上，如花开梨树，令人赏心悦目，令人坚信，她拿到了最后的12分。
她一定是看到了我的目光，感受到了我的焦灼和不甘，她的嘴角微微扬起，就像一对对号。她在笑我，看我笑话。我不想生气，只怪自己大意；我不想如项羽一样说“此天意也，非战之罪”，不找借口，我必须吸取教训。我再次回到卷首，扫了一眼姓名班级等信息，挪动椅子，准备站起，交卷。
啪嗒一声，一把断尺落在我的脚边。
是她。她眼望着前方，身子依然斜着，左手掌下压着断尺的另一截。她目不斜视，但嘴角调皮的双勾已变形，成了两个小酒窝。老师听到响声，狐疑地看过来，但看到是我俩这里，便撤走了目光。她慢慢收回断尺，放进笔袋，回到卷首检查。酒窝消失，她也如老僧入定。
来不及反应，我拾起躺在地上的断尺，开始唰唰做题。灵感之灯瞬间点亮，顷刻间，我已完成了最后一题。一个个数字如同榫卯般契合，仿佛能听见拼合时令人愉悦的响声。我知道，我一定拿到了最后的12分。它是她送给我的。
我没有把断尺还给她。我收藏了它。抽屉里，断尺的刻度模糊不清了，但那人、那事、那情、那气度，却永远清晰。